昼夜交替着，时间的流逝，并不会随着这件事而对我怜悯地产生改变
很快，今天距离文化祭的开始，就只剩下短短三天不到了。
明明感觉前一秒还是两周前啊
我稍微捏紧了些手里不算厚实的一沓文件
不管是在教室里准备文化祭的同班同学也好，还是当下我所站在的会议室中也罢，大家都忙碌地进行着最后的准备和冲刺
这一刻，大家都放下了之前的成见，慌乱，但却又有序地来回处理手里的工作
所以顺其自然的，关系之间的界限也变得暧昧，模糊不清，明明之前还相互看不顺眼的家伙，现在却什么也没有似的在一起做着苦力
应该说是忙碌让他们变得顾不上其他的了吗…
“社团摊位的审核还没做完吗？！”
“场地问题有限啊，审核起来实在太头疼了！”
“最后的宣传海报张贴出去了吗！”
“已经完成了！”
姬守保持站着发号命令的姿势已经快过去十分钟了，但是工作似乎没有减少般，问题依旧一样接着一样
绫乃那快速跃动于纸张上的笔杆也理所当然地从未停过
将视线挪回身前，因为大家都非常忙的缘故，我和天雾身为现自研的部员，当然是无法轻松下来，相反工作比起平时的杂务还要多
“唔…啊啊…”
所以，天雾就这么栽倒在我身前的桌上，如果是在小说动漫里的话，她的身后一定可以看到写着阴沉沉字样的三个大字吧
好像燃烧殆尽般，她整个人都无精打采地垂着双肩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姐姐也说过了，但是，为什么会突然忙成这种样子啊！”
小孩般不满嘟起嘴抱怨道
“你还真是不像话啊…尽会拖后腿”
“你以为是谁的错啊”
对于我模棱两可的吐槽，天雾用久违的冰冷目光反过来质问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用勉强的笑容将其敷衍过去
其实我们俩是不用被打发到角落做事的…但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再加上脑袋乱糟糟的，所以今天一来会议室，就直奔绫乃的方向，什么都没帮到，反而笨手笨脚的给搞砸了很多事
「和人再这样会添麻烦的，所以请到一边去」
代替困扰的大家做出回答的，是我的妹妹大人
明明我只是想再多帮一下绫乃而已，为什么要觉得我添麻烦啊…
这时，我看到已经停笔的绫乃，准备起身不知道去哪里，有些在意也想跟过去
“你要去哪？”
“啊…看到绫乃好像有事要做，在想能不能帮到她点什么”
结果刚起身就被天雾给问住，不得不老实回答，同时，注意着，不让自己脸上的那微笑褪去，尽可能的保持原样
“我说你啊，自己手里的事都没做完，再去找事是想干嘛啊”
她闭上眼，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说着我无法反驳的话
“总觉得…今天你有点奇怪…”
张开一只眼斜视着我，天雾摆出极度不在意的样子，小声嘟囔着说出这样一句话，我假装没有听到般，自顾自地向绫乃的方向走去
天雾那敏锐的直觉，不对，应该说女孩子的直觉都强得犯规吗，这样子都能感觉出什么…
我知道的，一直在心里徘徊不去，并且随着时间越大膨胀的黑色肿瘤，那如同潮水般不断包裹淹没着我的焦躁，才是罪魁祸首
仿佛在催促着我，不再做点什么，眼下就无法改变，但是，空荡荡的大脑令我茫然，我能做什么？
所以，只是漫无目的的想要做和绫乃有关的任何事
在走向绫乃的时候，我不止感受到了一股视线，好几个人的目光都锁定在我身上，和以往大多数所感受到的冰冷敌意不同，夸张一点说，就是温暖，只有在这时，我才清楚的意识到，原来我是被人所担心着啊
心里突然冒出了退缩的意图，我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我完全可以和担心我的她们一起，商量这件事的对策，大家一起努力的话，肯定有什么办法的吧…
这种软弱的想法很快就被击散，彻底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这件事…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所以我有责任负担起来，而不是将这个责任推卸给关心我的人…
只是短短几步路，却经过了一番心理挣扎，在准备踏出最后一步对跟前没注意到我的少女开口搭话时
“绫…唔啊啊啊”
脚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一样，突如其来的光滑让我无法控制住重心，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去
一路走来都拿在手里的文件，因为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在空中短暂地飞舞着
发生了什么？
一瞬间，所有人的疑惑目光，都扫向了这个引发小骚动的地方
“啊啊！真头疼呢”
“和人！快放开手啊”
“意外的大胆…”
………
听到诸如此类的声音
我猛的睁开之前因为跌倒而紧闭的双眼，才发现，出现在我眼前的，不是硬实的地面，而是绫乃纤细的腰部，即使隔着制服，也似乎能感受到那紧致的肌肤的触感
每天被人踩来踩去而异常浓烈的灰尘味，也被莫名的芳香替代，不停地入侵着我的鼻腔
本来只是出现在想象中的情况，现在却切切实实的发生在我眼前，这一事实刺激着我的大脑
“唔哦哦哦哦哦！！！”
这种让人脸红心跳不已的暧昧状况很快就被尴尬取代，我飞快的从被我扑倒的绫乃身上起来
她那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眼瞳中，向我投来些许困扰意味的目光
“对…对不起…”
想要给自己的做法试图辩解些什么，但是，很快嘴唇又无力地合上，只是用快要枯竭的声音道着歉
结果…真的又添乱了…
“我说，裕树和人，你想要做什么我们管不着，但是，大家都在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你与其在这里添麻烦，还不如离开…”
耳边的，是青海那离我越来越远的训斥声
我紧紧地握紧支撑在地面的双手，刚刚绫乃那有些困扰的模样，萦绕在脑中，挥之不去
真的…不管怎么做都无法改变吗…
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青海同学，我接下来要去资材仓库拿往届文化祭的资料，因为数量可能有点多的缘故，想让和人去帮我一下”
随后，杏璃那有些强势却依旧温柔的声音响起，其中不允许拒绝的意味异常强烈
青海并不在知道我和杏璃是兄妹关系的几个人里，因此，她瞪大了双眼，用有些不可思议的眼神来回扫视着我们
“嗯…好、好吧，反正他在这里也只会添乱”
最终，吞吞吐吐的作出妥协，任由杏璃拉起有些失魂落魄的我，从会议室中离开，免不了的，是一路迎接那些暧昧八卦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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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职员室借来的钥匙，很轻松的就打开了多少有些锈迹的铁门，上面那资材仓库四个字已经模糊不清，忍受着长时间未通风的霉味，杏璃和我走进了这个明显已经数个月没人进入的房间
她捂着鼻子指了指角落里，对立在一起的两个书架说：
“你找这边，我找那边”
本来对气味就异常敏感，更别说这种刺鼻的霉味了，对杏璃来说也一定难以忍受吧
我没有接话，只是用恢复了少许的清醒，操纵着自己的脑袋点了点头
我在木架之间搜寻着，隐约记得要的是历届文化祭的记录
但是由于比想象中的数量还少，所以感觉到有些难办的皱起眉头
“和人…”
“嗯”
突然搭话的杏璃，我则是短短的回答道
连说话的心情都没有了
“发生了什么吗？”
“…………”
“果然…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我沉默着，对她努力的对我搭话，充耳不闻
“哥哥！！！！”
她用很大的声音叫着平时绝对不会轻易出口的称呼
下一刻，我感觉到自己对着书架的身体，被强硬的掰往反方向
“杏…璃…”
对这个心里一直渴望的称呼起了反应，我挤出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一定是丑陋不堪的微笑回应了她
“太奇怪了…”
失去了往日的从容不迫和镇定，她强撑着身体的颤抖，如同自言自语一般说着让我心里扑通一跳的话
“从昨天晚上，就一直很奇怪啊…呐，是发生了什么吗？”
杏璃低下头，紧紧钳住我肩膀的双手，力道之大让我这个男生都有些受不了
“拜托了、告诉我吧…我很担心啊…不要让我、这么难受啊…”
小小的脑袋顺势的，随着低下的头，就这么顶在我的胸前
她像要用什么东西堵住喉咙般，使劲的压低声音说
担心…
可能是自作主张的妄想，我反复咀嚼着这个词汇，冰冷的内心被其牵动着，跟着变得慢慢炽热起来
伸出去，像往常一样的抚摸着她的头
光滑柔顺的发质感让我的心彻底安静下来
“抱歉…让你担心了”
她没有说话，反而是用头顶了顶我的胸膛，对此我不得不苦笑着，用彻底放松的语气说
“那么，我可爱的妹妹，愿意听哥哥我说一些事吗？”
没错，既然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那么就放下那可怜的自尊心，寻求下她人的帮助，说不定能够有所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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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会议室中忙活得不可开交的青海，嘴里却一直念叨着奇怪的话，凑近仔细听的话还能勉强听到花心，不可原谅之类的话
这副有些可怕的奇怪模样，让好几个想要接近的学生止步退却
[嗡—— ]
突然的手机震动，让她不得不停下手里的事
“啊啊啊到底是谁啊！”
保持着烦躁的心情，打开手机，是大岛崎发来的短信
——16:48
跑腿的
【裕树说找不全文化祭的材料，想让学生会长也过去帮忙，请一定要让汐滨同学过去】
搞什么啊…擅自使唤人…真过分
总之，想让汐滨绫乃去资材仓库对吧…
因为意思太过于奇怪所以青海拒绝去理解其中的暗意，青海无意间在脑海中描绘出刚才他坐在地上的阴沉表情
心里的不满很快就被不知名的焦躁取而代之
“汐滨同学，裕树说想让你去一趟资材仓库”
用最简述的言语将短信的内容传达
“…………”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身体唰的一下就马上站了起来
“诶？绫乃？绫乃你要去哪里啊！”
刚刚为止一直在出神发着呆样子的人偶小姐，突然像被大力上过发条一样，不理会发出哀嚎的姬守，小步跑出了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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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还有这样的事啊…”
两人就这么依靠着书架，杏璃用有些古怪的语气感叹着
被没有灯光的微暗包裹，反而让我不由得更加安心，即使可能看不到，我还是点了点头
继续用略显无力的声音说
“所以…已经没有办法了…不管怎么做，都阻止不了绫乃的离开”
“嗯？我明白啦，那我们一起来想办法吧…”
这么说着，她转过身，又变成了和我面对面的样子，借着微弱的光亮，依旧能够看到那双眼中的认真
“所以。不要再做奇怪的事了…”
“是是，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用轻松的笑容摸着杏璃的头
“谁会担心你啊！不要把我当小孩子一样摸头啊！”
杏璃一把拍开我放在她头上的手
严肃之后，两人又重新恢复了以往的拌嘴
试着将这份重担交给别人一起承受，沉甸甸的感觉被移开了些许，我仿佛能够感受到空气的清新一般，大口的呼吸着，结果自然是将房间里的霉味全部填充进身体，皱着眉咳嗽了两下，我继续说道：
“但是，这件事还是要对其他人保密……”
[ 踏——]
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响起的脚步声打断，因为房间比较安静的缘故，所以这个脚步声的响起非常清晰
我将剩下的话吞回了肚子里，忐忑的看向声音的方向
“和…人…”
站在门边的少女，用我所熟悉却又陌生的语调，一字一字的呼唤着我
“绫乃……”
出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惊讶，我也用不可思议的语气唤出了少女的名字
陷入了死寂般的房间，短短几秒我却感觉过了许久，脑袋里处理着眼前所见的情况，大脑急促的发出不安的警鸣
“绫乃…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因为头是埋着的缘故，所以黑暗中，从我的角度没法很好的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抱着一丝期望
我慢慢的，迈出步子接近着门边的少女，想用尽量保持自然却僵硬不已的声音问道
“和人…”
“刚刚说的、我要转校…是怎么回事…”
现实的残酷告诉了我，它并不会如同我所想的那样进行
顷刻间，我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在耳边碎掉的声音
同时，脑海里还蹦出了两个字
完了——
“汐滨同学，刚刚哥哥是在和我开玩笑哦，不要当真了”
几步跟上来的杏璃，也惊慌失措的寻找着措辞，但是只能生硬的说出小孩子都不会相信的谎言
“绫乃，听我说，刚刚的是玩笑”
“那是假的，别当真啊！”
我抓住了眼前的少女的双肩，像抓住最后一丝希望般，用可笑，幼稚的话语试图改变什么
没有得到我们的回答，她依旧是低下头，哪怕是我抓住肩膀的手摇动着她，绫乃也没有知觉般，宛若一个真正的人偶，随我的摇动而前后晃动着
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是将大多数对话都听到了，但是我还是不愿意相信
必须再多说些什么，必须要再说点什么
拼命思考着，瞪大的眼睛或许在别人看来有些狰狞可怖
可悲的是…脑袋空荡荡的
只能无谓地重复着之前的那些话
“和…人…”
变得有些有调的声音，绫乃有了反应似的，接下来，她抬起了头，用带着不安的眼睛注视着我，漂亮的脸颊不正常的通红着，她伸出手，抓住了我放在她双肩的手
“刚刚的、我要转校…是…真的吗？”
像在忍耐着什么般，为了控制住已经完全失控的情绪，她慢慢地，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呢喃着
又一次的，话语枯竭了，我无力的重复着张嘴又闭上的动作
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放在她双肩上的手，也带着她的双手，一并放下
“……………”
这一举动，毫无疑问是告知了确定的答案
她一瞬间，像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般，身体也变得摇摇晃晃起来
“不……要……”
睁大眼睛，接着，从她的眼中，眼泪就这么扑扑簌簌地顺着脸颊滑落
“绫乃…”
第一次见到这个样子的绫乃，不安，还有随之一同传来的锥心疼痛，令我痛苦的想要伸出手将眼前的少女搂入怀中
“呜…啊…”
她悲鸣着，躲开了我伸出的手，我也只能僵硬的呆站在原地，无法再往前迈出一步
“不…不要…这样的事…”
步履蹒跚地后退着，然后靠着走廊的墙，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哽咽的，无意义的质问话语，让我和杏璃都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能傻傻的看着
“不要啊、为什么…这样的事…我不要这样啊…”
接着，她突然起身，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着，跑着转身离开
“绫乃！！”
“和人！”
刚准备追上去的时候，我的手臂被一把抓住
“杏璃！放手！我要去追绫乃！”
“你冷静！”
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法从看上去柔弱的那只手中挣脱
杏璃脸色中仿佛寄宿着重重阴云，用尖锐的，带着悲伤质问的眼神凝视着我，说：
“你追上去了以后，打算怎么办？”
“……………”
无法回答…
追上去再说，这种不负责任的回答，我说不出口…实际上，大脑也是失去了思考能力，而陷入了暴走的混乱中
不管是杏璃，还是我，都无法迈开本来应该追上去的步伐，只是呆愣在原地，无法接受着突然急剧变化的状况
绫乃，就这么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
离文化祭开始还有两天…
面对着几乎已经让人绝望的现实，没有可以选择的选项，我还能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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